只要皇帝没文化，马屁拍错也没事 | 借“钱”说事07

若雨凯杆

启风/文
我们今天继续“借‘钱’说事”。
今天看到一条材料，出自《太平御览·资产部》，说是后唐同光三年（925年），大将朱守殷在洛阳积善坊监督工程时，工人们挖出了456枚古钱，经过仔细辨认，发现其中440枚是“得壹元宝”、16枚是“顺天元宝”。
朱守殷本是李存勖的奴仆，后来李存勖当了皇帝（即唐庄宗），他也跟着平步青云。对于钱币，朱守殷了解的估计只有唐朝大量铸行的开元通宝和乾元重宝，加上读书不多，更是完全不知道得壹元宝和顺天元宝的出处。



图：得壹元宝，国家博物馆藏

从钱文上看，“得壹”含有天下一统、归于一人的意思；“顺天”可以解释为，顺应天意、统治天下。朱守殷把400多枚铜钱当作天降祥瑞，献给了唐庄宗。
那么，铸钱人究竟是谁呢？答案是——史思明。唐乾元二年（759年），史思明自称“大燕皇帝”，定都洛阳，铸造得壹元宝，规定每枚价值等同100枚开元通宝。过了一段时间，因为“恶‘得壹’非长祚之兆”，又改铸顺天元宝。



图：顺天元宝，国家博物馆藏

得壹元宝和顺天元宝都是所谓“大钱”，普遍重13—26克，而一枚开元通宝通常在4克左右。这两种钱以开元通宝4—6倍的重量，代表开元通宝100倍的价值，由此可见史思明统治残酷，善于以金融手段掠夺民财。
唐庄宗建立后唐，自诩是唐朝正统继承者。史思明是大唐的叛臣，后唐对他铸造的钱币，即便不立刻销毁，也不应多看上一眼。



图：开元通宝（启风藏）

谁知，唐庄宗收到朱守殷进献的钱币后，竟也很开心，并特意下了一道诏书：“凡窥奇异，尽系休明。所获钱文，式昭元贶。得一者，佇归于一统；顺天者，式契于天心。道焕一时，事光千载，殊休继出，信史必书，宜付史馆。”
大意就是说，上天赐予我这些写着吉祥话的古钱，是天大的祥瑞，一定要在史书里把这件事记录下来，让后世子孙都知道老天对我的眷顾。
史书上说唐庄宗“善骑射，胆勇过人，稍习《春秋》，通大义，尤喜音声歌舞俳优之戏”，大约是精通武艺、音乐，书读得不多。因此，唐庄宗不了解安史之乱的历史，以至没听过壹元宝、顺天元宝，一点都不奇怪。



图：明人所绘唐庄宗

过了100多年，到北宋熙宁年间，人们又从地下挖出一批得壹元宝、顺天元宝。这次因为没有善于谄媚的朱守殷在场，大家都只是疑惑，“古无‘得壹’年号，莫知何代物”。沈括号称博学，也是查了《新唐书》才知道：“史思明僭号，铸‘顺天’、‘得壹’钱。‘顺天’乃其伪年号，‘得壹’特以名铸钱耳，非年号也。”
唐庄宗、朱守殷君臣但凡有一点求真精神，也不会闹出拿史思明钱币当祥瑞的笑话。好在两个人都糊涂，但凡唐庄宗清醒一点、认真一点，命人查一查史书，朱守殷的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。



图：乾元重宝（启风藏）

要是朱守殷当时被砍了，唐庄宗没准儿还能再多活几年。同光四年（926年），就是唐庄宗收到朱守殷所献祥瑞的第二年，伶人郭从谦发动了宫廷政变。唐庄宗与造反者对峙之时，向朱守殷求援，后者按兵不动，坐视唐庄宗被杀。随后，朱守殷打开洛阳城门，迎来李嗣源——后来的唐明宗。
今天要说的就是，遇到不懂的事，多查查没坏处；遇到谄媚的人，多想想更安全。

闵光吁

呵呵。。。